海南“毒豇豆”：倒逼生态农业与国际接轨

大批毒豇豆被销毁。贺俊明摄

　　从田间地头到检测监管,“全国菜园子”海南如何让全国人民放心?屡屡发生的农业安全事件,更好的出路何在?

　　春节后上班以来,海南省农业厅长肖杰没能睡好一天安稳觉。

　　海南有毒豇豆事件经媒体披露后,迅速成为全国关注的焦点。昨日,南方日报记者从海南省农业厅获悉,全省上下已经采取紧急行动,从田头到市场,掀起一场确保出岛豇豆质量和消费安全的战役。

　　据海南农业科学院蔬菜研究所所长肖日新介绍,海南作为重要的豇豆输出大省,种植面积达20余万亩,其中,80%—90%的豇豆销往外地。连日来的海南“毒豇豆”事件,已经重创海南豇豆产业,海南豇豆主产地海口、三亚、东方等市县的收购价和销量出现了急剧下滑,海南豇豆菜农损失惨重。

　　“往年的豇豆可以卖8毛一斤,现在3毛(一斤)都没人来收购。”三亚市瓜菜合作社理事长陈求传一脸焦虑。

　　不是秘密：菜农也吃自家地里的豇豆

　　水胺硫磷、克百威和氧乐果,海南省农业厅的调查证实:“有毒豇豆”的源头确在“高毒农药”。

　　“不管打在哪里,这类农药都会透到植物里面。可以透过皮,也可以透过叶子。进入到植物体内后,药物就开始疏导。结果就是导致不同程度的残留问题。”华南农业大学教授、天然农药与化学生物学教育部重点实验室主任徐汉虹说。

　　水胺硫磷属于限用农药,只能用在棉花(资讯,行情)等非食用作物上,而不能用于蔬菜、水果等。在徐汉虹记忆中,早在1999年海南提出建立生态省的规划后,水胺硫磷等就被禁止上岛。

　　那么,原本早已列入黑名单的水胺硫磷等高毒禁用农药如何流入到了菜农手中?

　　“价格低廉、效果明显。”三亚市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官员一语道破天机,“海南高温高湿的气候,农作物容易遭遇病虫危害,由于病虫害抗药性的增长,几年前的旧配方很可能已经达不到防治要求。而高毒农药杀虫效果好,杀虫后的豇豆成色好,可以卖出好价钱。”

　　他给记者算了一笔账,每亩豇豆喷一次常规农药的成本是七八十元,而且每隔三五天用一次药,种植一季豇豆的用药需要花费200余元每亩。与常规农药相比,水胺硫磷和甲胺磷等高毒禁用农药都是六七十年代研制的老农药,价格便宜,每亩豇豆喷一次药的成本只要十元,而且打虫效果好得多,可以保个十天半月。

　　如此下来,一季豇豆的用药成本不到100元每亩。“菜农对农药知识的无知导致了他们贪便宜,从而去选择最便宜的高毒禁用农药,对于菜农来说,考虑最多是如何减少种菜成本,赚到更多钱。”

　　在一般菜农的意识里,高毒就等于高效。“只要能杀虫就好。”该官员还认为,菜农对高毒禁用农药危害的认知不足也是造成豇豆事件的重要原因,很多菜农根本就不知道哪些是高毒禁用农药,“菜农也会吃自家地里种植的豇豆,他们甚至认为'毒豇豆’的说法夸张过度。”

　　徐汉虹建议,首先必须从源头上对菜农用药进行监管。一方面加大研制新型农药来替代现有的传统农药,新型农药的特点之一就是“只杀虫不杀人”;另一方面,他还建议可以考虑借鉴国外的先进经验,对“限制”用药由统一的农药公司进行喷洒。

　　漏洞困局：快速检测不能保证100%安全

　　“豇豆事件”发生后,海南省规定上市出岛的豇豆必须100%检测,实行严格的产地准出制度。这意味着,作为全国“菜篮子”、“水果箱”的海南,每天1.5万吨出岛瓜菜中,每一车出岛的豇豆都必须有质量检测报告。海南瓜果菜全部从秀英码头和南港码头出岛,海南也将最后一道检测的关卡设在了这两个港口。

　　如此量大的瓜果,是如何保证完全合格过关呢?

　　海南省农业厅农产品(000061,股吧)质量安全监管处处长邢诒铁介绍,海南目前主要采用的是流动检测方式快速检测瓜菜农药残留,20分钟左右就能得到结果。事发后,农业部门的农药残留检测车24小时在码头设点,对出岛运菜车辆进行检测。

　　不过,同样身为种植用药领域专家的徐汉虹却揭示了其中的隐忧。徐认为,快速检测方法快速简便,检测成本低,但是不能100%保证检测结果的准确性。受技术限制,每公斤瓜菜农药残留要在1毫克(包含1毫克)以上,快速检测方式才能检测出,如果低于每公斤1毫克的标准就很难检出。有的蔬菜虽然用了水胺硫磷,但是残留的总量并没有达到检测标准线,就可能躲过快速定性检测,拿到合格证进入市场。

　　此外,产地检测也有漏洞。小农模式是海南当前主要蔬菜种植方式,从收购商那里抽取的检测样本来自千家万户的分散种植,很难保证每个农户的豇豆都被抽检到。即使发现了问题,也不能迅速查到具体农户。

　　海口秀英码头检测点的负责人无奈地表示,尽管快速检测存在漏洞,但它确是目前产地和市场上可行的检测方法,而做系统定量检测则至少需要2天,价格也高达2000元。“时间长,费用高,定量检测显然不适合瓜果蔬菜安全检测。”

　　痛定思痛：倒逼生态农业与国际接轨

　　“每天都要开好几次紧急会议汇报各地区执法检查情况,恨不得一天有36个小时。”海南省农业厅一官员透露,这几天办公室的气氛相当紧张。

　　目前,海南省农业厅派出的9个工作组已经奔赴三亚、陵水、万宁等9个县市进行督导检查。同时,海南省农业厅还派出6个工作组飞赴武汉、北京、广州、深圳等重点销售市场,与当地有关部门沟通对接,及时了解海南瓜果蔬菜岛外销售情况。

　　“豇豆事件不应孤立看待,不一定是坏事,豇豆事件是个警示,豇豆事件将倒逼海南在农业生产方式、组织方式、市场化程度、管理水平、标准制定、监管体制等方面与国际接轨。”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海南发展研究所所长夏锋表示,“只有生产和管理标准化了。才能确保不会出现下一个有毒菜种。”

　　《国务院关于推进海南国际旅游岛建设发展的若干意见》明确提出,要把海南建成“国家热带现代农业基地”。夏锋称,海南国际旅游岛的特点是绿色。

　　随着低碳经济时代的全面到来,资源和生态环境良好的海南岛最有条件走上保护和发展相结合的绿色发展之路。

　　“国务院还提出要把海南建为面向东盟的绿色农业出口基地,海南首先就要在检测标准、制度建设上都和国际接轨。生态农业发展的最大市场动力是解除消费者对食品安全的担心。”

　　肖杰也表示,海南拟将冬季瓜菜建设上升为国家战略,列为全国优势特色产业布局规划和全国菜园子建设的重要内容,加快推进冬季瓜菜标准化生产向全省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