拷问日本肯定列表制度

　　豌豆被拒敲响第一声警钟

　　中国农产品6月对日出口下降18%

　　2006年5月29日，日本食品残留农业化学品肯定列表制度正式实施。这个至少涉及300种农产品、796种农业化学品（农药、兽药、饲料添加剂）、53862个限量标准的制度，被称为“世界上最苛刻的农残比”制度。

　　2006年6月2日，我国输日甜豌豆在日本厚生劳动省接受监控检查时因查出含氟硅唑0.06ppm，被勒令回收。我国甜豌豆成为肯定列表实施后首件超标的农产品，日本新农残检测标准的实施对中日农产品贸易的影响在这一事件中初次显露。

　　此后，我国鳗鱼、干青梗菜、大粒花生、冷冻木耳、天然活泥鳅等陆续被检出药残超标。

　　据海关统计，6月份，我对日农产品出口出现大幅下降，当月出口额为5.96亿美元，比去年同期减少1.31亿美元，同比下降18%。受此影响，6月，我国对全球的农产品出口同比下降了1.2%，为近年来少有。

　　与此同时，各地对日农产品出口也“频频告急”：日本是浙江宁波市茶叶出口的主要市场之一，宁波出口的蒸青茶基本上都销往日本。但据宁波检验检疫局统计，今年5月10日至7月上旬，宁波只有1批茶叶出口日本，重量22.1吨，金额8.84万美元，而去年同期的数字分别为10批、166.6吨、52.06万美元。

　　山东是我国农产品对日输出大省，去年全年对日出口农产品价值26.4亿美元，居全国首位。山东省外经贸厅相关人士介绍，目前山东蔬菜类产品对日本出口减少1/3，成为受肯定列表制度冲击最大的品种。数据显示，肯定列表制度实施后的的1个月间，山东蔬菜制品出口批次减少了37%，数量减少34%，货值减少22%。

　　另据烟台海关统计，今年6月，该市鲜或冷藏的卷心菜、菜花、甘蓝，其出口值为13万美元，同比下降61.9％；鲜或冷藏洋葱、青葱、大蒜、韭葱的出口值为223万美元，同比下降52.3％；冷冻蔬菜的出口值为282万美元，同比下降44.2％。

　　广东是我国鳗鱼出口大省，2005年，广东占全国活鳗出口的66％，其中79％出口到日本。5月29日起，日本对鳗鱼的检测项目由25项增加到了112项，其中92项我国尚无限量标准，同时，活鳗出口的通关时间也由以前的3天延长到5天，这使得该省鳗鱼出口受到巨大冲击。

　　其实早在新标准没有实施以前，由于中日双方企业都惧怕之前送达日本的产品在列表制度实施后才被检验出问题，日本进口商下单谨慎，我国企业也因缺乏列表制度的具体信息，对出口持观望态度。这导致我国从今年开始对日出口整体节奏已放缓，出口量大大减少。据商务部数据：2006年1－5月份，我国对日本农产品出口33.1亿美元，同比增长4.3％，增速明显放缓（去年同期增长15.9％），低于我国农产品出口增长11.9％的总体水平。其中水海产品出口基本停止增长，今年1－5月份，我国对日水海产品出口12亿美元，同比增长0.5％，增速锐减（去年同期增长13.8％）。

　　日本已经连续14年成为我国最大的农产品出口国，在我国对外农产品贸易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据统计，2005年中国农产品对日出口79.3亿美元，占我国农产品出口总额的29%，涉及6300家中国企业和1600万中国农民的切身利益。我国山东、浙江、福建、辽宁、广东等省的农产品出口都以日本市场为最大头。日本肯定列表对我国农产品出口的影响，乃至对我国农业经济格局的影响都是不言而喻的。那么，日本肯定列表到底是个什么制度呢？它所要“肯定”的又是什么呢？

　　一棵菜要检测二百项

　　对日出口如闯“鬼门关”

　　肯定列表制度是日本为加强食品(包括可食用农产品)中农业化学品(包括农药、兽药和饲料添加剂)残留管理而制定的一项新制度。该制度要求：食品中农业化学品含量不得超过最大残留限量标准，即暂定标准；对于未制订暂定标准的农业化学品，其在食品中的含量不得超过0.01ppm(0.01毫克/公斤)，即一律标准，这个比例为亿分之一。暂定标准和一律标准被称为日本肯定列表的两把利剑。

　　肯定列表的特点可以简单概括为三点：设限数量大幅增加，限量标准更为严格，检测项目成倍增加。

　　据了解，凡是农产品生产加工中可能用到的农药、兽药、饲料添加剂等农业化学品，都在肯定列表制度监控范围之内，其范围之广、标准之严、限量之多前所未有。

　　按照日本以前的制度，只对255种农业化学品在186种农产品、食品中设立了9321个限量标准，而肯定列表制度实施后，其中仅暂定标准就对734种农业化学品在264种农产品、食品中设立了51392个限量标准。加上在肯定列表实施后继续有效的原有的涉及62种农业化学品、175种农产品的2470个限量标准。日本肯定列表制度限量标准至少涉及到了796种农业化学品、300种农产品、53862个限量标准。根据肯定列表制度，每种食品农产品涉及的残留限量标准平均为200项，有的甚至超过了400项，如猪肉的检测项目由25个增加到428个，茶叶的检测项目由89个增加到276个，大米的检测项目由129个增加到579个。如果按顺序检测每项标准，相关检测费用和漫长等待通关带来的成本激增，会使本来就利润不太高的农产品对日出口贸易雪上加霜。

　　在这看得见的53862个限量标准之外，肯定列表制度还为一些暂时没有标准的药残设立了一个可以“通吃一切”的统一标准，即一律标准，其杀伤力更大，执行的随意性也更强。一律标准值为0.01ppm（0.01毫克/公斤），即每100吨农产品中，药残不得超过1克，这个标准是国际上目前最高的和最为苛刻的标准。100吨农产品中含药残1克是个什么概念？一位专业人士形象地解释道：一个生长季节，只要用过一次农药，或者喷雾器用完没有洗干净，再去喷药，就可以检出农药残留来。这对农产品出口企业来讲，实在是太难太难了……显然，比较肯定列表制度的暂定标准而言，一律标准更为苛刻，它涵盖了暂定标准之外的其他所有农业化学品和农产品，而它最大的玄机在于，到底在什么情况下、在哪些农产品中、检查哪些药物残留？其他人无从知晓，这种随意性为日方以后有目的的使用一律标准来限制像我国这样的重要农产品出口国打下了埋伏。因为一般情况下，出口企业对进口国所规定的检测项目了解和适应还是有可能的，但不顾国情、不区分饮食习惯、不区别摄入大小而去挖空心思地适应所有药残的一律标准，怕是连发达农业国家也未必能做得到。

　　相关专家尖锐地指出：吃一棵菜要检测二百个项目，用国际上最苛刻的标准来限制药残，此举已完全背离了绿色、健康的宗旨，而实实在在成了目前全球最高筑的绿色壁垒，是一个带有极强攻击性、针对性和随意性的贸易壁垒。

　　前不久，中国医药保健品进出口商会证实，从6月12日开始，我国出口日本的蜂王浆企业已开始遭遇遣返退货。这是由于肯定列表制度中对蜂王浆中氯霉素的限量标准做了近乎于苛刻的规定，由原来的0.05ppm调整为0.0005ppm。这一标准实际上已把氯霉素的含量限制在“几乎检测不出来的水平”。目前，我国蜂王浆年产量近3万吨，年出口量约为1.3万吨。其中出口的蜂王浆产品70%以上都销往日本，出口量达9100吨。如果如此苛刻的检测标准不改，无疑会对我国蜂王浆的出口造成重创。

　　标准制定矛头直指中国

　　健康是“壳”壁垒是“瓤”

　　前不久，商务部新闻发言人指出：“肯定列表制度已不仅仅是个技术标准的问题，还关系到贸易的公平性。”

　　当仔细研究过日本肯定列表制度中的暂定标准后就会发现，肯定列表制度下的食品安全风险保护水平明显高于日本现有的风险保护水平，列表中依据国际食品法典标准制定的暂定标准有2925条，依据原日本标准制定的暂定标准共19116条，依据美国等发达国家制定的暂定标准为20031条，近50%。所以毫不夸张地说，日本肯定列表制度中暂定标准的大部分是根据美国等发达国家的标准制定的。

　　尽管目前我国农产品第一出口市场是日本，占日本农产品进口的13%，但对日本来说，其第一大农产品进口国仍是美国，我国位居第二。肯定列表制度实施以后，凭想象美国应该受到的影响最大，其实不然。因为日本肯定列表制度的许多标准都参考了美国的标准，肯定列表制度意味着对发达国家农产品的优惠和对发展中国家的苛刻，而我国成为了日本肯定列表最大的“矛头所指”。

　　国家质检总局专家研究后指出：目前，我国只有涉及200多种农业化学品的近3000条限量标准，且许多标准无法与日本标准对应，而在能够对应的标准中，日本又有25%的标准严于我国。严于我国标准部分所限制的，恰恰又是我国输日的大宗农产品。

　　如，日本暂定标准中对我国农产品出口具有影响的农业化学品种类和限量指标名单包括:农业化学品367种，涉及残留限量指标4409条。这些限量标准将会对我国粮谷类、豆类、蔬菜类、水果类、坚果类、油糖茶作物类和畜禽及水产品等类产品出口日本造成严重影响。其中，受到影响较重的农产品和食品主要包括:稻、小麦、黑麦、大麦、荞麦、玉米、甘薯、大豆、菠菜、大蒜、甘蓝、胡萝卜、芦笋、西红柿、洋葱、椰菜、马铃薯、姜、蘑菇、豌豆、葡萄、梨、草莓、黑莓、香蕉、樱桃、核桃、花生、栗子、杏仁、茶(包括绿茶、红茶、乌龙茶)和芝麻籽等36种(类)；畜禽及水产品主要包括猪肉、鸡肉、蜂蜜、鳗鱼及甲壳类水产品等5种(类)。

　　我国宽于日本一律标准的限量指标共247条，涉及74种农药，影响到6大类产品，即粮谷类、蔬菜类、水果类、糖料作物类、植物油类和肉类产品。在我国宽于日本的247条限量指标中，我国标准等于或高于1ppm的有62条残留限量指标，最高的为水果中的克菌丹，我国标准为15ppm；蔬菜和原粮中的马拉硫磷，我国标准为8ppm等，与日本0.01ppm的一律标准相差几百倍，如果日本实行一律标准，将对我国水果类、蔬菜类和粮谷类等出口产生极为严重的影响。

　　中国有限量标准而日本采用一律标准的指标包括:农业化学品96种，涉及残留限量指标350条。这些农业化学品一律标准将会对我国粮谷类、蔬菜类、水果类、糖料作物类、植物油类和肉类产品出口日本造成严重影响，涉及102种产品。

　　有关专家对此进行了推算，最保守的数字，日本肯定列表的实施将对我对日农产品出口总额的1/3产生致命影响。

　　前不久，日本对照老标准和肯定列表新标准对2005年4月1日至9月30日的半年时间里进口的农产品进行了检测对比实验，结果，中国农残超标件数由7件上升到40件，美国由5件上升到7件。从超标增长率看，中国、泰国的超标增长率分别是471.43%、433.33%，而美国仅为40%。

　　近日，日本厚生劳动省公布了肯定列表制度实施后第一个月的不合格食品统计数字，6月份，我输日食品共被检出45批次不合格，为最大，其他国家共被检出10批次不合格，其中，泰国3批，印度2批，印尼、越南、法国、比利时、厄瓜多尔各1批。日本农产品进口第一大国美国为零。

　　肯定列表损人不利己

　　限制别人也限制了日本

　　相关专家尖锐指出：日本肯定列表看似在保护本国农民和消费者的利益，但其实施的最终结果却会是一个既不利于中国农业发展、也不利于日本消费者和农民的损人不利己的结果。日本14年来都是我国农产品的最大出口国，对日农产品出口额占了我国农产品出口总额的1/3。日本是我国水产品的最大出口国，2005年我国水产品出口总额为78.88亿美元，其中日本市场占了39.7%；日本是我国最大的蔬菜出口国，2005年我国蔬菜出口额为44.83亿美元，其中日本市场占了36.3%。水产品和蔬菜同时也是我国农产品出口的冠军和亚军。同时，在一些细分品种上，我国一些农产品对日出口的份额还要更高，如，我国的蜂王浆，出口份额中的70%是日本市场，大葱，出口份额的90%是日本市场。日本市场对我国农产品出口的重要意义是不言而喻的。

　　另一方面，日本人民又因有了中国农产品才得到了优质、价格适中、种类繁多的农产品和食品摄入渠道。纵观日本农产品进口市场，我国的天然蜂蜜、新鲜或冷藏的洋葱、青葱及大蒜、干蔬菜、生丝等已经占到了日本农产品进口市场70%以上的份额；冷冻蔬菜、茶、肉桂及肉桂花、花生、糖渍蔬菜及水果等占到了50%～70%；以虾、蟹等为代表的甲壳类水产品也占到了50%以上。如果日本方面继续坚持这种所谓的“大海里捞针”的药残检测，日本的消费者会受到很大的损失。此其一。

　　其二，苛刻到了极致的肯定列表不但阻制了中国农产品的进口，也开始阻止了日本农民的正常农业生产和农产品的销售。日本媒体近日报道了首例本国农产品药残超标事件。报道说，日本秋田市保健所日前检出日本本国产猪肉药残超标，并要求秋田县食肉流通公司将该批猪肉从市场上收回。这次检出的药物为治疗细菌性痢疾的合成抗菌素复方磺胺甲恶唑，检出值为0.21ppm，超过了0.02ppm的残留限量。虽然这还只是一个事件，但随着肯定列表继续深入的实施，相信日本本国农产品药残超标的事件还会不断增多。

　　政府牵头维护贸易公平

　　积极寻求破“壁”之道

　　事实上肯定列表制度已不单单涉及食品安全问题，还涉及贸易公平问题，关系到6300家中国企业和1600万中国农民的切身利益，中国政府高度重视，通过各种渠道多次与日方交涉。

　　今年5月29日，商务部部长薄熙来在访日期间，与日本厚生劳动大臣川崎二郎就肯定列表制度举行了会谈。薄熙来指出，中方对日本实施肯定列表制度高度关切。中日农产品贸易是互利双赢的，物美价廉的中国农产品深受日本消费者喜爱。肯定列表制度将严重影响中国农产品对日出口，既损害了中国种植业和养殖业，也有损日本消费者的利益。薄熙来希望日方给予长期从事对日出口的中国农产品企业以贸易便利，减少检测项目，简化程序，提高通关效率，降低检测费用，保障两国农产品贸易的正常开展。薄熙来还要求日方根据WTO规则，向中国的相关企业和农户提供技术支持。

　　川崎二郎表示，日本农产品进口的13%来自中国，日中农产品贸易非常重要。日方重视中方提出的意见，将指定专人与中方协商，研究对中国优良的农产品出口企业实施区别对待、减少检测时间和费用，日方也愿提供相关的技术培训。

　　为了将日本肯定列表制度对我国农民、农业的影响减至最小，中国政府相关部门积极采取措施：

　　举办规模企业培训。从去年年底至今年3月，商务部、质检总局联合举办了以日本肯定列表制度为内容的大规模企业培训，指导企业及时调整生产，合理用药。先后在北京、山东、福建、浙江、辽宁、江苏、安徽等主产区举办了8期分片培训，近1／3的对日出口企业共计4000多人参加培训，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提供公共信息服务。包括制作、发放培训光盘和教材，商务部政府网站设立“日本肯定列表制度专栏”，介绍和分析日本肯定列表制度，提供指导报告，及时收集和发布日本制定和实施列表制度的最新动态。今年7月10日起，由国家质检总局食品局主办的“关注日本肯定列表”网站（www.cac.org.cn）也已正式开通，除了介绍肯定列表制度相关知识和反映最新动态以外，该网站还为有需要的单位和个人提供日本食品农业化学品限量标准、检测方法、命令检查和监控检查预警信息查询等。

　　与此同时，我国许多地方也在用更高的标准来生产健康农产品以对接国际理念，积极主动破解肯定列表之“壁”。自日本实施肯定列表制度以来，广东水果一如既往香飘东瀛。截至7月4日，经广东省检验检疫局检验检疫输日的荔枝已有21批、196吨，价值36万美元，香蕉9批、166.455吨，价值12.39万美元，全部符合日本限量标准。这源于该省茂名等水果主要产地对水果生产过程的严格监管、出口前进行所有涉“残”项目的检测，还有有意识地向日方空运“先头部队”以让日方检查，真正做到知己知彼从容应对。